20/07/16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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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南旧来风景好,山林连绵,植被繁茂,气候温热,花开不败。而说起滇南之景,江湖几乎无人不知百花谷是一等一的美丽所在。一方名门依山傍水,重叠院落自山脚迤逦而上,瓦色如墨,檐角飞挑,花树葱郁,碧色掩映,其间各色繁花浩浩荡荡,如一匹艳丽绫罗铺陈至半山腰。与其说是个武林门派,倒更像一处极佳的消遣游赏之地。
有人自后山悄然走来,刚下过一场阵雨,脚下泥土湿润松软,加上千百年来层叠铺就的枯朽枝叶,下脚犹如踏在极厚软的毛毡上,深一脚浅一脚不够踏实。耳边隐约传来潺潺水声,循声找去,雨后清泉丰沛,沿山涧蜿蜒流下,汇入一汪清冽深潭,水声如珠玉,清亮悦耳,弯腰掬起一捧,是这六月夏日里难得的一份舒爽。
叶秋喝了两口山间泉水,入口是山林特有的清新味道,待咽下去,凉意瞬间沁入肺腑。他把水往脸上拍,被激得一哆嗦,仿佛浑身骤然一紧,简直冻彻心扉。他匆促地洗了把脸,又拍拍身上衣服,细小尘土扬起,一束阳光从林木缝隙间直射而下,为这飞扬尘埃提供了一个绝妙的舞台。缭乱张狂,似繁花漫天洒落倾世而开。
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百花庄园,左右打量一番挑了个位置跃上枝头,攀着粗壮枝桠朝里头观察了一阵,又跳下来,隐匿身形悄然潜入。
百花谷百年基业,几经扩建,占地着实不小。叶秋时而上屋顶时而钻树丛,一路避开巡守往来弟子往里前行。可怜他与张佳乐空有多年交情,却从未进过百花谷的大门,不多时便在分花拂柳间迷了方向。他左右张望着判断了片刻,选了个院子,踩着房顶上去,探头往下一看,庭院开阔平整,正中有一个少年正在练着一套拳法。
功底扎实,招式凌厉,拳风虎虎,有凌云之志。年轻人,锐气十足,是个好苗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叶秋看了会儿,默默在心底赞了一句。
不过,年轻人啊,到底还是嫩了点,暂时还不足为惧。
他稍加思索便飞身跃了下去,出手如风便要擒住他。那少年早发觉背后有异,视线未转,便先扭身出手往声音来处招架,眨眼间就是几个拆挡来回。两人面对面战在一起,而他也终于得以看清了来人,一张陌生面孔,一言不发先动手,可知没安好心。
他武学造诣也不低,几下交手下来便知不敌,起初还能支撑,过了半刻就越发显得捉襟见肘。他看着对方解下背上一个奇形怪状的包裹,拿在手里,外头包着的布没解开,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玩意儿,但见他使得十分顺手,让赤手空拳的他处境更加艰难起来,不一会儿便被抓了个下盘不稳的空当,膝窝被那东西大力扫过,不由自主地往前扑跪到地上,紧接着背上又挨了一掌,于是整个人都趴下了。
那人用那包裹尖头的一端抵住他后颈,施施然往他身侧一站。
“别激动。”叶秋见他挣扎,手里东西威胁性地往下顶了顶,悠然地说道,好像先做出一副偷袭姿态的人不是他一样,“你们百花的怎么都这么毛躁的。”
都?少年直觉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这人还认识谁?
没等他开口就听叶秋继续说道:“哎我问你,张佳乐住哪儿啊?”
许是听见自家掌门的名字,少年看起来急了,一瞬间变了脸色,努力扭过头瞪视着他,大喊道:“你找张佳乐做什么?!”
叶秋高深莫测地一笑:“我找我老相好,还要理由?”
什么?!
少年顿时露出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叶秋瞧着觉得有些好笑,心道这百花谷里倒都是些毛躁又有趣的人。
他语出惊人,此刻少年心里风起云涌,他从来不知道张佳乐有相好,更不用说这相好是个男的了。他平复了下震惊的心情,就看见叶秋一脸奸计得逞的似笑非笑,忽然觉得叶秋肯定是在耍他,登时大怒,在地上挣扎着想翻身起来打他。
又不老实了,叶秋三两下镇压了反抗,指如疾风直接点了穴定住,一撩袍子往他背上加了只脚上去,单手一撑膝盖,居高临下俯视,特别像耍流氓。
“别叫啊,叫也没用的,我看过了,这附近可没人。”
他甩了甩手,放松一下自己的手指,望着地上少年的半个侧脸。“真没骗你,不信你问张佳乐。”
少年嗓门很大,吼起来:“张佳乐还没回来问什么问啊!”
叶秋十分顺理成章地接口:“哦,哦,还没回来啊,那你告诉我他屋子在哪儿嘛我等他。”
“我凭什么告诉你啊?!”少年被他理所应当的态度激怒了,语气愈发不善。
“我是叶秋啊。”叶秋自报家门,十分坦然。
“叶秋?”少年狐疑地看着他。叶秋早就被传已死,闹得沸沸扬扬,他可不是不知道。“你怎么证明?”
叶秋想了想,十分诚恳地道:“就凭我这么厉害?”
少年气结语塞,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的。但他转念想到平日张佳乐偶尔提起叶秋的时候说得最多的形容词好像就是厚颜无耻,倒是和眼前这人十分贴切。再想到当日传说叶秋出事时那段时间里张佳乐魂不守舍的样子,我靠不是吧……
脑子一转就有如一个无底黑洞停不下来,他又想想张佳乐提到叶秋时那副咬牙切齿恨到不行的模样,越想越觉得现在能从那表象里头感受出无尽的绵绵情意来,顿觉一阵恶寒。
非常有说服力,他竟信了。
叶秋看少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阴晴不定,似乎十分震惊而挣扎,看他的眼神也越加复杂起来,知道他是接受了这个说辞,淡然地还以微微一笑。
“这个,龙阳断袖嘛,古已有之,不要惊讶不要惊讶。”他把脚从人家背上拿下来,弯腰分外体贴地给人拍去鞋印,再把人从地上拖起来杵在那里。少年被点了穴动弹不得,像根木头一样任他摆布,只能妄图用喷火的眼神杀人。
叶秋无视了他的眼刀,耐心地跟他摆事实讲道理:“我就找一下张佳乐,没别的事儿,好好合作告诉我一下呗,别闹得那么大。”他顿了一下,“毕竟我现在可不该是个活人。”
那少年梗着脖子,显然不准备轻易就范。叶秋叹了口气,伸手往怀里摸索,半晌掏出个小物件来。
“你这孩子真倔。”讲道理行不通,只能摆事实了。他把那东西往他面前一扬,问:“这个你总该认识吧?”
有些褪色的红绳系着一枚小巧的银色令牌,一晃一晃的,在日光下反射出一点刺目光芒来。银牌背面镂花繁复精致,花枝交缠层叠,栩栩如生,一幅百花缭乱景象,正面繁花簇拥间镌刻百花二字,正是张佳乐的私人信物,非极亲信之人是绝不能有的。
见物如见人,少年双目圆睁盯着那令牌,仿佛是想看出点伪造的痕迹来。其实他信了,但还是不服气,心高气傲惯了,哪忍得下这么一场狼狈挫败。叶秋收回了令牌,好整以暇地任由他朝自己嗖嗖地飞眼刀,过了半晌他忽然像泄了气一样,不耐烦地道:“在隔壁。”
“早说嘛。”叶秋撇下他往隔壁院子走,边走还不忘记扔下一句话,“千万别声张啊,否则就算我不杀了你,张佳乐回来也得弄死你。”
正是夏日里绝好天气,嘉世山庄里有一三层赏景小楼,望出去可见淡抹浓妆西子湖,水光潋滟晴方好,瞧得见绿柳婀娜,听得见鸣鸟婉转,触目是烟波如画,游人如痴。
苏沐橙倚着栏杆,眺望着西湖水面上的田田莲叶,接天碧色悦人眼,却悦不了人心。
她把目光从远处收回,看着嘉世从废墟中重修起来的花园,比从前更加富丽,石子小径交错纵横,名木佳卉遍植其间,热热闹闹正摆宴。
自出事以来她就再没能够踏出过嘉世山庄的大门一步,一举一动都有人守着,美其名曰保护,其实不过是软禁罢了。
她没有多做抗争,不自量力的无谓事,她从小便知道不该做。嘉世仍然客客气气待她,她便客客气气受着,面上没有怨怼,时刻都波澜不惊。这个嘉世再也没有将她当做自己人看待,她又何必多情伤感。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苏沐橙眼眸低垂,扫视过底下这一片宴饮笙歌。我倒要看看你这楼,何日再塌。
不知道叶秋现在怎么样了。这是她现在唯一想知道的事情。心中虽有担忧,可想起来的时候,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她认为自己该相信叶秋,相信叶秋足以做到她想的一切。
她又欣赏了会儿远处西湖上的繁华美景,拂袖转身走下楼梯,准备穿过花园回房去。走出门口便见到侧旁站着一个人,那人见她离开,便默默跟了上来。
苏沐橙早已习惯了身侧无时无刻不在的跟随监视,丝毫没有多看他一眼,只是慢慢向前走着。经过一丛被日头晒得焦黄的杂草时她忽而驻足,眼神凝在那一方土地上,声音轻柔不辨悲喜,对身后那个沉默寡言的人说道:“你知道吗,这里曾经是个花圃,四季都开着不同的花,很好看。”
那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年人顿了一下,像是思索了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已经完全无法说出这最初是一篇方王文这句话了……
两个少年分别是谁很好认吧?